今年的春天還沒個影子。最難熬的不是低溫, 而是日照奇少。

回想 2011 年的復活節很晚,萊茵河畔一個月來沒下雨氣溫常高於二十度,
暖春中,我們卻到冷個好幾度的中部山區,快樂健行四天。
那次跟盧易在山中的行程,覺得他長大許多,不是我們等他引他走,上坡路段常是他在前方等我們!
我說:"你要開始習慣等我們囉! 以前都是我們牽著你拖著你....."
他說他特別喜歡陡的路,三步兩步跳著,和我們距離拉長時,會停下來堆石頭等老人家,
哈哈! 能堆到三十公分高就高興得要命。

 

一進到房間就看到對面全木造的挪威風格教堂,放下東西就上去瞧瞧。
每半個小時就會有音樂鐘聲,裡面很樸實,點綴一點雕花圖騰,頗富民俗氣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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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出發前並不知道盧易有從存錢筒中拿了點錢,裝在寒酸的贈品錢包,放在他小背包裡。
一天又到了個小村停好車, 沒零錢投幣買停車票,問盧易爸身上有沒零錢,
爸爸說他也沒零錢, 盧易說:"我有!" 說著轉過身要我開他背包,
還告訴我他放在前方夾層, 我問:"你真的要把你的錢給我們用嗎?"
盧易說:"當然可以用, 不然我怎麼會帶出來?"
他的三個非常小的存錢筒都很滿, 誰也沒算過裡面有多少錢,
前陣子他賞玩寶物盒拿到存錢筒鑰匙, 拿了一點出來,
那些是從他出生開始一點點累積的錢, 大部分是爺爺奶奶給的零錢。
旅行結束回到家將物品歸位時,他問:"媽媽, 你把我的錢用完了嗎?"
我說:"沒有, 還剩很多, 你拿去收起來。" 說著將錢包遞給他。
他掂掂錢包:"那我們這次出門不會很貴ㄝ!"
"先生, 我們沒有都用你的錢好不好?!"

 

哈茲山 (Harz) 最高峰 (Brocken) 才1142米, 剛好是以前東西德分界,頂端屬於東德,把樹砍光,架設雷達竊聽西德。
在邊界有光禿的無生命帶,戰後俄軍駐守,誰敢越界到對面, 子彈伺候,
這裡二十年來才企圖植草植樹, 可是乾燥的氣候裡樹生長很慢,連草都枯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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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山頂坐的是票價頗貴的蒸汽小火車,窄軌,軌寬一米。
整個山區有三條路線連成140 公里天天營運的蒸汽火車,很不容易。
走路上山也可以,但是盧易這個蒸汽火車迷,怎能不讓他過過癮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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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在除了這曾經重兵駐守的肅殺頂峰,山脈處處有茂密針葉樹和小湖泊。
只是野花開得少,少了蠢動的春意,倒是盧易每天發洩足夠精力,一點都沒鬧我們。
缺少混和林那較多樣的生態,在第一天走住處旁的步道時,盧易爸就說林中的生態比較單調,因為幾乎沒有低地植物。
後來幾天走過幾十個湖,發現近水處有沼澤的變化,
布滿松針毬果的土壤都踏起來軟軟的,盧易常喜歡脫離步道走樹下水邊。
在那裏一路撿毬果一路丟,丟累了就一腳踩一個毬果踏果而行,
還從第一天就送我一個枝子較長的漂亮完整毬果,我一路小心捧回家,因為他天天問我有沒把它收好?
(...)
有一天他扛了一根大木頭走了好一段路,用拖用拿用扛也用抓舉,
哈哈! 我們沒有虐待小孩唷!不是要他腳不停走手還同時舉重,
過橋時他很得意:"媽媽,我這樣就可以過橋!"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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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帶從十世紀左右就以金屬礦產小富,出產銅銀鋅等,
十六十七世紀,利用海拔高低不同挖了很多湖來蓄水"發電",
這"電"只是利用水往低處流的特性,連接高低湖水做成水利網驅動水車,產生的動能用來採礦,
水循環還可以一再重複使用,很環保。
現在已經沒什麼礦,步道上卻有水車模型和圖文解釋,和介紹當地蟲魚鳥類的看板交替出現。
而這些小湖就成了遊人在彎彎曲曲的步道中,隨手可拾的清幽小景。
我們因此遇到好幾ㄊㄨㄚ天體營,他們都很會挑地方, 

如果沒有我們來亂,應該很天人合一, 哈! 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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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晨的山景總是比傍晚來的清麗,所以我們都規劃吃完早餐就上山,
兩三點再到附近老城吃東西壓馬路,東德的 Wernigerode,和西德的 Goslar 都很美。
其他小小的村莊也姿態各異。
人世的變化真的不要太計較,我看到前東德一些古蹟市集妝點得比西德市鎮光鮮,和盧易爸討論。
這些身處內陸的西德山城靠的是一點點礦業,沒外移的人口勤儉努力半世紀,
存錢修繕房子,用的是 1970 - 1980 年代左右的建材。
而兩德統一後,東德得到大量金錢挹注,銀行貸款有優惠,西德人民至今還多繳一項 "團結稅" 輸入東德。
當年的鐵幕區以 2000 年後的樣貌嬌羞示人,這個消長還要花一段時間才會趨於自然平衡。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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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東德的 Wernigerode,十三世紀獲得城市地位,現在人口三萬多人。
在納粹時期這裡的金屬加工廠是押著集中營囚犯工作,二戰結束前被盟軍轟炸。
陽光下,我們看到市場裡賣的蔬果物美價廉,老街很靜謐安祥。

整個哈茲山區四月三十日有巫婆節慶,到處都是猛然冒出來的巫婆假人,
傍晚如果看到樹上和角落椅子上的巫婆時,真的會嚇到,
盧易在 Wernigerode 發現這個騎機車的巫婆可是樂到不行.....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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位在西德的 Goslar 更氣派一點,戰後是英軍駐守。(現在人口四萬多人,嘿嘿!人超少的...)
十一世紀初亨利二世在此蓋皇帝行宮,他說死後要把心留在這裡,目前放在地下石棺的銀盒子裡,可惜我們不能打開來看。
想當初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們,當得很心酸窩囔,
他們沒有首都和皇宮,畢生在不停的舟車勞頓中渡過: 皇帝須一再拜訪選侯國,尋求支持。
好不容易拿了足夠的選票,還要去羅馬讓教皇加冕才算數,政教利益瓜分一定要談攏。
加冕完也不能從此一邊涼快去,沒有媒體的時代,皇帝們要一直出現在各諸侯國宣示他們的存在與主權。
Goslar 因此有幸只有一個統治者,直屬神聖羅馬帝國皇帝,不用繳萬萬稅給各層諸侯。 
有這種身分的城市要負責皇帝一行人 (兩百到兩千人不等的規模)所有食衣住行的消費。
中古時期全歐有兩百個左右這樣的行宮,距離三十至五十公里,也就是皇帝車馬一天走得到的距離。

 

現在的皇帝行宮是俾斯麥時期修整的,當時漢諾威侯國沒錢了,不想維護這沒用的古蹟,
普魯士王威廉一世用一千元賤價買來,覺得可以用來象徵他和鐵血宰相一統德意志的企圖, 
樹起兩尊銅像: 一邊是十二世紀受人愛戴的芭芭羅沙皇帝,一邊是威廉大帝,
表示自己承繼神聖羅馬帝國道統之理所當然。
這招古今中外都愛用...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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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世紀,下層石頭樓層是冬層,有地板暖器系統。
上層是夏層,開放式的拱門大量採光,連玻璃都沒裝。
在皇帝不再來拜訪的那幾百年,市民用它來當貯藏室。
普魯士國王接手後,請杜賽多夫一位畫家在上層畫滿六百多平方米的乾壁畫,耗時十八年。
圖畫普普,多是層層隱喻對普王歌功頌德罷了。


我們逛到門口時剛好有導覽,三人馬上買票進去,盧易還免票。
導覽看只有盧易一個小朋友,給他一張問答題,答案在講解中, 
他真的有注意聽,導覽結束後我念問題盧易答,填好單子館員送盧易一本圖畫書,介紹 Goslar 歷史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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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在 Goslar 吃的那一餐是那幾天最好吃的。
其實食物名目大同小異,德國人在吃上面不似我們那麼不斷創新, 
我們只要吃出是店家親手做的,材料自然新鮮,非買半成品加工(偶爾加工還失敗),
且價格合理服務真誠,就非常非常滿意。

實在不會介紹食記, 都記不得...... @_@
坐在廣場上一面吃,一面看這房頂上的鐘樓有很多雕像配著敲鐘出來轉圈圈,
吃完起身在放射狀廣場上亂走時,盧易還一下子找不到我們了,他看他的我看我的,
後來我找到他時,他正緩慢用眼光找我們,手舉在臉邊,身體慢慢轉。
我逆光站在十幾米外,他看到我後還仔細確定多看一眼才跑過來抱抱,
好像演連續劇一樣兩個張臂抱在一起,哈哈~
我說:"我們怎麼走丟了哇?"
盧易:"如果我再沒看到你們,就會在噴泉旁邊等。"
我說:"對!不要慌。"
盧易其實膽子很小,在不熟的人面前,連害怕都以很酷的樣子遮掩起來,
坐蒸汽火車上山時,滿到連站的地方都沒有,旁邊的婆婆大叔都有邀請他去坐陌生人腿上,他搖頭。
希望他長大的過程中,靠著學習解決事務,越來越自信大方。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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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口三四萬的就是當地最大城了,那些居民數千數百的,就不提了,
想我這相夫教子的賢妻,為了他倆犧牲自己的喜好,盡跟著兩人背著麵包清水走路...
可是,我辛辛苦苦找荒僻之處,天天有森林,連要回家那天都把握時間走了三個小時步道才去開車。
盧易爸還是在回程路上,突然喊:"ㄜ...你前面靠右停一下!"
彎曲的山路很少可靠邊停的地方說~~
盧易爸下車,要在兩村中間,滿布石頭的小溪畔泡杯即溶咖啡來喝!!
"你看,這雜草叢生亂七八糟的溪邊,沒人,只聽到溪水潺潺,多浪漫啊!"
我和盧易下車配合,兩人因為走完步道上車已經換了涼鞋,很痛苦地行經滿是軟刺的草叢。
走到爸爸脫下外套鋪在一堆刺草上的"座位",坐下以後真是名符其實的如坐針氈。
一路上母子已經滿腳被刺扎滿,坐下先拔腳上的刺~~~~
這幅不稱頭的畫面陪盧易爸"浪漫", 走回車時盧易一腳踩到泥濘中。

 

還可在溪中把腳洗乾淨~

 
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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