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時想看演出時,常常當天到現場碰運氣,驚喜很多。
以前很積極喳呼,搞怪又礙眼,拼命想引起要賣票的人的注意力, 想買到票的意圖很強烈。
便宜票,好演出,大多入我囊中,有些人乾脆送我一張票, 反正他的親友不能來。
不知何時起, 等票時變成願者上鉤,過程重於結果,結果還是大多美滿。
敢情往年的用力都是多餘的......
最近兩次等票,節目單上有蕭邦拉赫曼尼諾夫,發現日本人好多好多~~
需要等票的演出要嘛很貴,用票價限量。要嘛很優, 早早售罄。
等票時的一個鐘頭,就像是看戲外戲,每個人都有故事。
就算開演了還沒有票,拍拍屁股回家還是有娛樂效果,和聊得來的其他希望落空者去喝一杯也可以。
有一次某名團名指揮,又貴又滿座,等的人相對多。
有些人賣票會比票面便宜一點賣,與其全浪費不如當成做好事。
有些人則態度很不好,
像開演前五分鐘,一位老先生衣著講究,一進門就對我們亮那一百多歐元的票,要照原價賣。
我們幾個等了近一小時的就是因為預算不多,才混到那時沒進場,大家很有默契不出聲了。
老先生很傲:"我就算把票撕碎也不減價便宜你們!"
又靜默了一會兒,老先生緩了緩口氣:"你們要出價啊! 我喊了價你們要回啊!"
大家有一聲沒一聲地從十元出起,一直到一位小姐出四十歐元,大家又很哥兒們地閉嘴。
再往上飆豈不肥了那老先生? 已經聽到樂團在調音了...
祝他們音樂會愉快,我們幾隻剩男剩女相視而笑,互祝有個愉快的夜晚,走進微涼的夜。
還有一次想聽美聲女高音 EDITA GRUBEROVA 唱董尼才悌,
我居然是唯一等票的,變成搶手貨!
五分鐘內就應接不暇,迎面來一位穿著考究的年輕人,好禮又紳士: "您要買票嗎?"
"您有多餘的票嗎?"
"九十五歐元。"
"太貴了! 我預算沒那麼多。"
一位中年人馬上檔在年輕人面前: "我這張八十元!"
我: "謝謝! 我還是買不起。"
年輕人頗有頭腦: "那您願意出多少?"
我: "五十元是我的上限, 我真的沒錢,不是故意和你討價還價。"
年輕人掙扎幾秒,接著吧拉吧拉快把他半個人生故事說給我聽:
"我幾個月前就買好票,遠距離戀愛的女友今天要從柏林飛過來和我相聚,可是她突然生病了,行程取消,我好失望..."
百忙中還得抽空安慰他兩句: "好可惜,您女朋友一定會很快康復的,到時她來您還是找得到好節目的..."
這時另一位先生說他可以賣我一張三十五元,(真奇怪,缺席的怎麼都是女性?) 我正高興地要掏錢,
一位很矮小的白頭髮白鬍子老先生, 眨著眼凱旋般地對我叫: "我這張十二塊半!"
果真頃刻逼退所有要賣票的紳士,如潮水般地低頭退開~~
一面付錢,一面當好奇寶寶問滑稽的小老頭: "最低票價是二十元,您怎麼會有十二塊半的?"
老頭故做神秘小聲說: "我買的是殘障票,所以進場時你最好說你是我的醫護人員。"
說著伸出手臂讓我挽,抬頭挺胸進場,他抬頭挺胸都沒我高,好可愛!
當晚是特別演出,開演前和中場休息還招待香檳和冷盤小點心, 剛好還沒吃晚飯,真是賺足了。
GRUBEROVA 聲音好乾淨,知道自己能唱什麼不能唱什麼,生活自律嚴謹很愛惜羽毛,
所以演出場次很少,唱一場休息很久,而且這些年價碼很高, 很多劇院請不起她了。
多年常駐慕尼黑歌劇院,難得北上呢!
卡拉絲這種戲劇女高音唱的是人世的七情六慾,情感豐沛張力滿滿,
美聲女高音唱法處處留餘地, 足不沾地, 只應天上有。
她五十歲以後,在我心中像是歌劇的梅蘭芳, 不溫不火,花腔少了,
卻更擅於詮釋發瘋的場景, 就這樣深深地,輕輕柔柔,崩 潰~~
散場時和老頭握手道別:"謝謝您讓我度過如此美好的夜晚!"
老頭微笑欠身:"彼此彼此,謝謝您的陪伴,和您聽音樂會很高興。"
( Edita Gruberová as Lucia di Lammermoor, Photo from: www.medianotes.com)